河北道。 清河郡。 冀州自古便是产粮之地, 六月的冬麦,正值收割时节, 官道两旁,一望无际,风吹麦浪,带起了草木的清香。 日头正浓,田埂上的老树歪歪着, 汛期的水渠,流量颇丰,里面长着不少绿藻,长长的,带着微腥的潮味。 顽童们还太小,下身没穿裤子,带着小家伙在水渠里玩耍。 清河郡三夏大忙(夏收、夏种、夏管)的时候,莫说女人,哪怕就是小孩,也得来田里帮忙。 河北的小麦,在楚太祖时期改良过一次,它的麦穗高,颗粒比魏晋时期的麦子饱满。 清河郡的老人们说过,只有这样的好麦子,才对得起圣皇帝的恩惠。 干活的农户,脖子上带着湿毛巾, 阳光下,他们出油的黝黑面容上,总是带着做田的苦灾。 可当有别的村民靠近时,农家人质朴的笑容,又会让周围觉得,方才的苦丧似乎只是错觉。 日头渐渐毒起来了,麦穗的海洋里,劳作的庶民先后躲到了树荫之下。 不是他们不敢在烈日下耕田,而是万一中暑,农家劳力损失更大,甚至有生命危险。 小丫就见过,不少老一辈的壮伯伯,被七八个人围着扯痧,那哀伤嚎叫的夜,总让小顽童感到害怕。 扯痧的人,有些第二天活了,有些第二天就挂起了白幡。 清河郡,远方官道, 出现了一支庞大的军队,这人山人海的热闹,让小村民们踮着脚观看。 朱红的旗帜,连绵不绝,红底黑甲的兵马,他们一眼就认出了是北军。 河北打了几个月,清河郡的村民,也渐渐知晓了一些事, 深蓝色的是南军,朱红色的是北军。 战争,当然不可避免的,伴随着杀戮与迫害。 可他们的根在这里,又能去哪呢? 南边是兵,北面也是兵。这世道,哪哪都在打仗。 清河郡不安全?村民们当然知晓。 可这些面容黝黑的农家,祖祖辈辈都在地里刨食。 天下土地都是有主的,去了外地,没有吃食,也是个死。 “嗡-嗡-嗡-嗡……” 几里外的官道上,号角嗡鸣。 赵军旗帜连绵,马蹄杂乱,缨盔层层叠叠,军容雄壮。 一万五千中路赵军,在梅朝方的率领下,于六月初,重新抵达清河郡, 他们将要守住邺城的东部,替伍刚和梁大眼分担一些压力。 在邯郸邺城战场,朱雀军跟梁国的三镇魏军,已经彻底打红了眼。 双方在两个月的时间里,大小十几仗,平均几天打一次。 那不是在干架,就是在干架的路上。 听斥候的消息,光数万人规模的血战,就不下四五场。 宋军离开后,魏军兵马虽多,但缺乏冲锋陷阵的顶级先锋大将, 赵军童虎几乎没有对手,屡次斩杀宗师将领,这让三镇梁军士气大减。 但战场胜负,毕竟是由兵马决定的, 十一万三镇精兵,分多个战区袭扰,只有四万多人的朱雀主力,渐渐打的吃力了。 丁肆业、丁憾山都是能征善战之将,邺城总体来说,打成了六四开的局面。 赵军四,梁军六。 不过在朱雀军十一营梅朝方看来,邺城丢失只是时间问题。 老实说,赵军河北战场现在很奇怪,根本一团乱麻。 南征元帅李保面对三王的进攻,迟迟没有下达战令,这让十几万河北赵军,根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打。 但凡知兵者都懂,现在需要的是集中兵力, 不管是吃西路丁肆业,还是拿下中路的宁则,亦或是东边合围齐王南野。 总之要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战术战略出来,这上